星川栀子的杂物铺

堆放着信息时代的文字垃圾

月祭

叔本华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在思考他是否幸福,那么他是痛苦的。这话可以有两种解读方式。其一是当一个人根本不去思考自己是否幸福的时候就不会意识到自己不幸福,因此他是幸福的。其二是当一个人对自己是否幸福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才能得出结论,那么他是不幸福的。很遗憾,我属于两条全沾——脑子停不下思考,思考得不出结论。

数年前我对这种所谓的“思考”常持鼓励态度,因为那时候对自我的正确性坚信不疑。思考得出的结论就会得到践行,更重要的是,思考能够将我引向一个极端、以偏概全但行之有效的结论。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思考得不出结论的情况越来越多。大脑中存在的不再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两派,就像胼胝体罢工后左手脱裤子右手穿裤子,得出一个结论后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质问这一结论是否客观。众所周知大脑的内存低的可怕,要不了两次质问就会 Stack Overflow,然后只能 Throw Exception 思考强行停止……你看我现在的文字就能知道我的精神状态了。

我相信这正是 AI 还替代不了人类的地方,用跳跃性思维说胡话就像伍尔芙的意识流小说,眼里只有前方。要是人真能做到从不回头望我想也是幸福的一种。但 2024 年是过去四分之一了,快得可怕,快得我根本不记得这三个月我做了什么。我是个常回头望的人,因此我起码与这一种幸福的可能性无缘。毕竟回头望的同时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尽管在过每一天的时候都觉得忙前忙后感天动地,但遗憾的是感动不了第二天的自己。

前两日在知乎上看到很好的一篇文章,写于 2019 年——那时的知乎确实还有几篇好文章。里面有一句话印象深刻:“焦虑使人狭隘,狭隘使人降维。”我属于那种表面上看来丝毫不受困扰的反卷人士,当然也可以等价于躺平人士,但毕竟入世者多少还是避不开风尘。还是之前看到的一篇文章,作者说他“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写过:“人之忧愁,无非昨日之人不可追,今日之心不可安,明日之事不可知。”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因此谁理应都多少有些忧愁的。

后来一查,原来是江南写的,这下我知道为什么是“曾经很喜欢”了。

说回来,焦虑总之是我这年纪的人该有的事物。我一向觉得自己在普通人中相当有代表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因此经过中项不周延的三段论后就能得出“普通人都会焦虑”。“焦虑使人狭隘”,至于是哪方面的狭隘,我倒觉得因人而异,毕竟引发人焦虑的因素也有不同。譬如龙岗空调大学特有的 40% A Range 就容易引发图书馆的常年爆满,小红书看多了就容易怀疑自己投胎的时候是不是比别人少几个选项,而性别焦虑就容易滋生小男娘。然后大家就各自在自己焦虑的领域狭隘,将自己的评价体系与价值认知往这一群体上靠,并尝试着搔首弄姿以找出一个绝佳的拍摄角度来显得一米六的自己有一米九……喔,忘记考虑小男娘经常会焦虑自己太高了。你看,这就是狭隘——围城罢了。

“狭隘使人降维”,乍一听以为歌者扔了一块二向箔——效果差不多。这类似于一种你明知道跟开挂的人打游戏你会输但你还是觉得实力只能通过这条路来体现,于是依然用 ThinkPad 的红点和触控板打生死狙击。降维降的是人思考的维度,也可以说是认知的维度。你我早就有不同程度与不同方向的降维了,比如我都不知道是谁给这一代人植入了“工程师 > 服务员”的思维,导致现在千千万万的社畜宁愿领着比洗碗工还低的工资放着比洗碗工还短的假也不去餐馆洗碗。当然我不是鼓励大家去洗碗。我的意思是,这种无来由的社会范围的观念灌输是相当危险的。不存在预防手段,不存在完全独立不受影响的办法,惟有时刻保持警惕而已。

取这标题有一半是因为知乎,关注的一个外卖博主半年前还是一年前时常更新“日寄”——我想大家都明白这一谐音与这一字面义的双关。当然他也没有日更,但也不妨碍他取这个标题,取标题的事哪轮得到我指手画脚。而我自己从不写日记,数年来养成的习惯是兴致到了情绪来了就随手写两个字,其他时候该怎么活怎么活,月记的频次就不错。

至于为什么不是“寄”而是“祭”,也有一半是因为现在是 2024 年了。寄这个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已经是两年前的网络用语了,现在再用未免显得老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文章标题也能显得老气。剩下那一半是我整天把死亡挂在嘴边的后果。村上《挪威的森林》敬献语写的不过是「多くの祭のために」,“祭”字读作 Funeral 意“葬礼”。林少华先生见了译作“献给许许多多的祭日”,而后才惊觉原来祭这一字能如此用,只教我叹服。

想想我既然是个喜欢回过头看的人,趁着清明给它们扫个墓,行“祭月”文以悼过往的时光,的确相当有我的个人风格。只是这一大脑窜稀的产物实在不具阅读价值,大概也只能匆匆埋了作明日的肥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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